Treasure

【继国兄弟】那名男子捡到了鬼魂

 写在前面

全文9k5   捏造现代故事

按照原故事发展,背景稍有改动

存在一方死亡

有ooc 阅读过程有不适左上可退出

之前发过上,稍微修改了以后和下一起发出来

都可以再往下



继国缘一是一个普通的日本男子高中生。

这个普通并不是指他的外貌或者成绩或者家世,而是指他的身边的一切都很正常。毕竟在男子高中生身上总会发生这样那样的故事,但是从小到大身边没有发生过任何超出常识的事情来,走在街上也不会有人突然地请求他加入什么奇怪的组织,他就像一个普通的,随处可见的男子高中生一样,过着普普通通的日子。

要说起不普通的地方,可能就是他长到七岁之前都没有开口说话,父母急坏了,带着他跑遍了全国上下各家医院。继国家虽然算不得什么大家族,但也有了几百年的历史了。继国缘一作为这一代的长孙,却有这样明显的缺陷,惹得继国夫妇忧虑重重,几乎以为他是天生聋哑。最终在国外请了专家诊断,继国缘一属于高功能自闭症,虽然存在语言障碍但是智商也远高于常人。继国夫妇听了这个消息也是喜忧参半,只能遵循医嘱对孩子进行引导式教育。

可任凭父母万般引诱教导,继国缘一铁了心一样就是不开口说话,脸上也总是木木的没有表情,看起来乖巧却像瓷娃娃般了无生气。就在父母趋近绝望准备放弃他的时候,奇迹发生了。

那个时候的缘一像是所有被宠爱的孩子一样,在冬天的早上赤着脚走到厨房去,微微地歪着头,向正准备早饭的母亲讨一杯热牛奶。继国夫人永远也忘不了那天的场景,缘一说话的声音语气就像任何一个正常的孩子一样,好像那些漫长的沉默的过去都是一场毫无根据的幻想。她唯一的宝贵的儿子就在那天清晨像是神赐般地痊愈了,并且没有留下任何曾经患病的痕迹。

医生也没办法给出一个完全合理的答复,最终他们也只能将这一切不能解释的事情归功于“奇迹”二字,继国缘一虽然仍然没有什么大的表情波动,也不会像其他孩子哭着求什么玩具,但比起以前一言不发的时候总归是好的太多了。

 

但是缘一谁也没有说过,在他七岁那年,一天夜里醒来的时候,窗户边上坐着一个大哥哥。

大哥哥穿着的衣服他从来没有见过,束进腰里的深紫色花纹上衣和有宽大的下摆的袴裤,束了一个高高的马尾在脑后。大哥哥好像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于是两个人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说话。

最终是那大哥哥先屈服了,那个对于缘一来说个子很高的男人从窗沿跳下来落进他的房间,拧着好看的眉头向他走过来,甚至连额头的赤色斑纹都带着有些微微的变形了,窗外的月色毫无保留地倾泻在这个陌生人的身上,莹莹的月光为他罩上一抹淡蓝色的光晕——他开口道:“小鬼,你是谁?”

对于缘一来说,这绝对是完全陌生而且不可思议的场景,然而他竟然也丝毫不感到恐惧,面前的陌生哥哥给他一种莫名的亲切感,尤其是对面的人额头上与他别无二致的红色斑纹更让他倍感熟悉。

过去七年的他好似独自生活在一层薄膜内,分明能看到外界一切事物的发展却对这一切鲜少关心,他就似乎是一个暂时寄居在这个躯壳内的亡灵,这世间的一切似乎都与他没有关系。

但是这个人带着夜的凉气的语言像是锋利的锐器划开了这一道薄膜,于是世界开始变得有生气起来,外物的声音触感此刻如同水一般流泻而入他的世界中。夜露的冰凉的气息混入男人的声音里,像是冬天里的冷泉,继国缘一像是被叫醒了一般前所未有的清醒了起来,于是他急切地想回应这个男人的问题,他张开了嘴试图发出声音,但是眼泪居然先落了下来——“缘一,我的名字是继国缘一。”

此刻男人已经靠的很近了,继国缘一能感受到这个人身上散发出的浓重的充满压迫感的气势来,但是他丝毫不惧,抬起来他那张干净又无求无欲的脸来盯着来者。男人好像被他额头上的奇异花纹吸引住了,好像伸手想要描摹那图案。

然而缘一没有等到想象中额头上微凉的触感,回过神就看到男子自嘲地收回手笑了笑。男人淡漠地看了缘一一眼,转身就要离开,长长的袖子下摆在空气中划出来一个弧度。

“请等一下!”缘一从被窝里爬起来,想要拽住男人的衣角,虽然他一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他心底有什么催促着他做点什么留下这个人,可是伸出的手却穿过了那深紫色的衣衫。

虽然对于世界的认识还有不足,但是他自小也听过父母给他讲的故事,其中也不乏怪力乱神的奇幻故事,但缘一对这种情况好像飞快地接受了,这个人可能是鬼。

男人似乎被他的举动引起了兴趣,他转过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头发卷曲乱糟糟地穿着红色睡衣的男孩,奇道:“你不害怕?”

他作为鬼魂游荡在人间已经不知道多少年了,久到他自己都记不清自己为什么死了又为什么还存在人间,大部分人是看不见他的,但也不乏略微有些通灵天赋的人能感受到他的存在。但是那些人对于这种未知事物总是充满恐惧,往往一察觉到就开始哭天抢地,更有甚者求了一大堆灵符为了避免他能靠近,尽管那些符大部分都是些江湖骗子的作品,对他用处不大,但是他也在心里种下了人类大多都是胆小懦弱的这样的印象,今天这样毫不畏惧甚至想要拉住他的人还是第一个。

人类幼童固执的又不开口,刚刚伸出来想要抓住他的衣袖的小手此刻攥紧了身上红色的睡衣,那双没有什么表情的眼睛却一错不错地紧紧盯着他,丝毫没有退却。

明明是第一次见面,那男人很确定。因为他今日第一次游荡至此,路经此地时不知怎么鬼使神差地就抬头看向了那扇并无特殊之处的窗子,冥冥之中被什么指引着一样,他踏进了那间屋子。正碰上月光下的小孩转过头来,略能辨出是红色的眸子却让他有一瞬间看到火焰燃烧的错觉,他记不清多久之前就失去了的心脏似乎又开始在胸膛中活了过来。这个孩子的目光仿佛具有实体一般粘稠厚重,仅仅是被这样的眼睛注视着,他就感到一丝名为不快的情感涌了上来。

于是他压着不知从何升起的怒火,对着第一次见面的孩子问道,你是谁?

心底的的某个声音告诉他,这个孩子可能与他这几百年无法离开滞留人间的原因有关。他自己也不清楚,但是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几乎就是没由来的确认了这件事。

这个孩子会与他是什么关系?男人已经记不清自己的家世和姓名了,所有清晰的记忆就只从变成了鬼魂以后漫无目的四处漂泊,他也不记得自己到底是要得到什么才能愿意离开,但是这个孩子可能会是他问题的答案。

 

 

缘一谁也没有说过,从七岁那年开始他的生活里开始多了一些特别的东西,一开始他以为大家都会有,毕竟从面相上来看除了年龄的差距以外那男人几乎跟他长得一模一样,连额角的斑纹也如出一辙。按道理来说他一开始一起这是自己的伴生守护神之类的,每个人都会有,要不也没办法解释为什么两个人长得这么像。

但是随着缘一年龄的增长,他逐渐摒弃了这个想法,一来是知识认识的增长让他意识到并不是每个人身边都会有这样的东西存在,二来是这个男人实在算不得守护神,他并不会一直呆在他的身边,只是每年偶尔有几天会出现在缘一的家中。就算呆在同一个屋檐下,他也并不与他主动交流,应该是很久没有跟人说过话的原因,所以当缘一试着向他提问的时候他就像一台老旧的收音机般发出陈旧的声响来,似乎还能听到生锈部位转动时带起的咔咔声。

缘一本来就是一个不怎么爱说话的性子,可那紫色衣衫的武士——后来缘一知道这副打扮是武士了——总呆在他房间的阴暗角落闭着眼睛不说话,两个人在房间里总是沉默的时候占大多数。缘一后来也在网上查阅了一些关于如何让滞留人间灵魂转生的办法,大部分人会嘲笑说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鬼,只有极少数愿意认真回答问题的人说办法无外乎是实现那灵魂的心底执念,或者说是愿望。

想到这里,问题似乎进入了死胡同。不说从那人口中问出愿望来,在他小的时候,他曾试图询问那人的名字,却也没有得到的回答,男人红色的眼睛垂下来扫了他一眼,淡淡地开口说不记得了,仿佛名字对于他来说只是随手可丢弃的东西,失去了也并不觉得心疼。

缘一并不喜欢那人在自己面前一副别无所求的样子,七岁的夜里他没有抓住男人的衣袖,他本来以为他会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就像来时一样。但是实际上那人看了他许久以后,突兀地就决定留下来了。缘一虽没有得到他的名字,但是因着他的外貌他也确定两人之间一定存在着什么联系,不然他不会决定留下来,所以尚且幼小的缘一做了一个决定,他要帮这个与他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人找到他的愿望——

缘一暂且称呼那人为哥哥,并非什么特殊的缘由,只是因为那人年龄看起来比他要大很多。男人第一次听到这个称呼的时候眉头一凛想要勒令他换个称呼,但是被缘一说上下尊卑有序,这个称呼是最合适的堵了回去,只能无言地接受了这个称呼。

 

 

 

缘一的房间里常年熏着紫藤花的味道的熏香,紫色衣服的武士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色已经昏暗,房间的窗帘是紧紧拉上的。鬼魂状态的他只能在黄昏黎明交替之时在街上行走,缘一为了照顾他的感受所以当他到来的时候总是会拉上窗帘。

见他醒了,缘一凑过来,他们两个人无法触碰,但是缘一发现在黄昏黎明之时,也就是古神话传说里的逢魔之时,在太阳落进地平线前的几分钟或是太阳升起前的几分钟,此时阴阳两界交错,他们可以短暂地触碰到对方。

缘一凑过来的时候,武士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热烘烘属于活人的气息来,每年里有几天他都会回到缘一这里来,虽然现在还不甚清楚,但是他能感受到缘一可以给他一个他想要的结果。缘一也会把这一年内自己能收集到的资料讲给他听,看能不能唤醒这个人任何一点有关的记忆,但大部分时候都不过是在做无用功罢了。

可缘一并不气馁,武士看着每次都毫不懈怠的继国缘一感到不解,自己这样冷漠的态度对方也并未感到不满,反而是每次都尽心尽力。他每次到缘一这里来的时候缘一总用热切地专注的目光看着他,就好像这真的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似的。

缘一贴的很近,拜黄昏之时所赐,武士感受到两人的胳膊贴的极近,缘一白衬衫覆盖下是一层薄薄的但富有爆发力的肌肉。这让他稍微有些不自在,但一触及缘一有些认真的视线,看向他的时候眼睛里又微微带着笑意,这对一个大部分时间表情波动不大的人来说已经十分难得了。念及这个人为自己作出的努力,他一时竟然也不忍心推开他,只能暂且将注意力转移到他所讲的东西上面去。

缘一这次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一本极旧的家谱,说他极旧是真的看起来像是什么上了百年的老古董,稍微下手重一点对这本书可能就是无可挽回的损伤。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纸张黄的厉害,只能依稀辨认出这上面的字迹,纸页又薄又脆。

几乎要翻到底时,缘一才突然地停下,武士不明,扭过头去看向他,缘一的眼睛里好像闪动起了火焰,就像他第一晚见到他时那样。缘一指着这一页的页中,那应该是一个多子多福的年代,这代人却罕见的只生了一个孩子,孤零零地列在族谱的中央。

继国严胜。

可这说明不了什么,只是一个看起来是有点奇怪的独生子,与他们两个又有什么关系。

缘一没有直接解释,拿出了另一件看起来也颇有年代感,甚至看起来比那本族谱要更老的帛来。他缓缓展开了这张帛,上面赫然画着的是一名负刀武士,熟悉的紫色上衣和宽大的袴裤,扎着长长的有些卷曲着的马尾,画帛上已经看不清人的脸了,但是额角一块红深色的色块格外引人瞩目,画的右下角书着大大的继国严胜四个字。

毫无疑问,此人就是继国严胜了,那独一无二的斑纹昭示着他们的身份。武士瞥向身边人与自己别无二致的脸,视线又下移到缘一耳上挂着的母亲为其祈福所求的花札耳坠。他轻轻捻了捻自己的耳朵,那里光洁一片,并未存在过什么耳坠,难道说人转世之后,真的会有这么大的不同吗。

看到这幅画开始,他的脑子里好像就有什么若隐若现地东西开始翻滚起来,但是他无法抓住那似有似无的线头,虽然看不清画中人的容貌,但他好像隐隐约约知道,画中人就是他身旁的继国缘一。

缘一望着画里的武士,总是平静的红色眼睛里泛起了波澜,他的余光瞥向身边人,窗帘缝隙里透进来的月光给他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月色,甚至脸上的绒毛也清晰可见,就像一个活生生的人坐在他的身旁。继国缘一有些出神,像是那在希腊神话里爱上了自己的西塞斯,而当他发觉时,他已经无法转开目光了,他爱上了自己的前世。

 

此刻贴在一起没有交流的两人,心里想着的却是同一件事,原来继国严胜是继国缘一前世的名字。

 

 

 

 

 

继国缘一格外偏爱红色,他的衣服也是以红色色系居多。哐当哐当的火车上,继国严胜看着坐在车窗边套着红色t恤和宽大裤衩的继国缘一陷入了沉默之中。第一次见缘一的时候因为父母不知从哪里求得的土办法,缘一的头发未曾剪短过,乱糟糟又有点蜷曲的头发配着黑亮亮的眼睛像个小女孩一样。可即使缘一正常开口说话了以后,他也没有把头发剪短到正常长度,反而留了起来,现在缘一的头发几乎跟他一样长,微卷的发尾在阳光下泛着赤色,但是年轻人衣服下的有力的胳膊和大腿使得再也没有人会把他错认成女孩。继国缘一闭着眼睛的样子像是沉睡中的猎豹,散发着生气勃勃的味道。

这趟出行的起因是在继国缘一十六岁生日之前的暑假,他对父母提出想要回到祖宅去看一看。继国夫妇感到不解,虽然说是祖宅,但是因为交通不便和未来发展,继国家从一百多年前就不住在那里了,但是他们的儿子从小开始就表现出对于继国家家史的浓厚兴趣来,把能翻到的族谱一类的东西全部都读得透彻,所以此时也并没有特别意外继国缘一会提出这个请求。

缘一从来不用他们过多操心,总把自己该做的事情做得令所有人都满意,为人处事也极有分寸。即使开学回来后就要准备高考了,但出于继国缘一从来没有得到过第二名的成绩,继国夫妇也同意了这次出行。

看到缘一的长发,继国严胜无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发尾,他的头发一直是顺直的,发质又有点硬翘,这与缘一的软卷长发似乎是有很大不同。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缘一的面容五官趋向于成熟,本就相似的两人此刻因为年龄差的减小的缘故容貌上来看几乎毫无差别。唯一不同的是继国严胜的下颔处也有一块赤色的印记,除此之外,两人倒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曾经对于继国缘一来说高大的男人这个时候已经跟他处于同一个高度上了,但缘一仍旧坚持叫武士哥哥。看起来好像是神秘而遥不可及的男人,在现在看来露出的半边侧脸也带着些少年人的青涩味道,这让缘一忍不住猜测,前世的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才会在一个那样年轻的年纪死去,又在世间恋恋不忘地寻找些什么?

他思来想去,面上却不露声色,这一切对于常人来说都太难以接受了,无论是遇到鬼魂还是对前世的自己心动,听起来都不像是正常人会做的事情,但这一切却又实实在在地发生在了他的身上。

他此世自己并未有什么执念,所以难免好奇究竟是什么值得鬼魂留恋,他所查得的继国家主继国严胜已经是四百多年前的人了,不知短短二十年的人生经历了什么才会有这游荡在人间四百多年的亡灵。每思及此继国缘一便会感到烦闷,但是又觉得为了四百年前的事情难过委实奇怪,只能把复杂的心绪全盘自己咽下。武士一般无法从他的情绪中得知他的所思所想,两个人在相处的时候竟然也是缘一说话说的更多些,从社会生活到电器使用,讲的东西毫无章法与关联。在缘一讲话的时候,他发现严胜会微微侧过头来倾听,严胜极少对他讲述的内容发表意见与看法,大部分时候是在他讲完的时候递过来一个示意的眼神。不知要怎么说,不愧因为曾经是一人的关系吗,缘一能够在眼神里读懂大部分严胜的意思。明明是相似的面孔,可缘一偏偏觉得严胜看起来分明就好像更好看一些,严胜举手投足间带了些旧时贵族培养继承人的良好礼仪来,缘一不知要怎么形容,总觉得那人像是天空中的新月一般皎洁透亮、光辉莹莹,可他除了在年龄尚小的时候说过以外,后期发觉两人之间可能存在的联系以后就没有再说过这种话了。

长达六个小时的火车即将抵达他们的目的地,缘一感觉到自己被一个圆圆的小木棍戳了戳,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是紫色衣衫的武士示意他做好离开的准备。用来戳他的也不是什么小木棍,武士手里的是半截断开了的竹笛,断口平齐,像是被用刀斩断的。

两人早已发现除了晨昏之时是碰不到彼此的,但是武士随身携带的半截竹笛是例外。那是一个外表看起来普普通通的笛子,在武士有记忆起就拴在他的腰间。武士也不知道为什么缘一能够触碰到这跟笛子,但这也给两人提供了一定程度上的方便,不妨碍他用笛子戳醒缘一提醒他两人即将到站。

刚睡醒的缘一看起来有些茫然,倒是脱离那副一直平淡不惊的样子,背着巨大的旅行包在车站下揉着眼睛。严胜站在树下斑驳的阴影里,远离了城市,村庄的夏日阳光格外热烈,缘一带上了草帽,继国家的祖宅离车站还有一段距离,几乎是在大山深处,所以两人还有很远一段路要走。

缘一的体力很好,倒不如说他各方面能力就没有差的,背着旅行包爬山也看起来毫不吃力。严胜跟在缘一身旁,天气略微有些炎热,缘一的额头渗出一点汗水,但他也浑然不在意。注意到严胜在看着他,扭过头来冲他就露出一个笑容来。

不知怎么的,严胜很不喜欢缘一对他露出这种表情来。没有什么缘由,只是每当这个时候他都会有有种心浮气躁的感觉,缘一在看人的时候专注又认真,被他看着的人难免会有种自己是他全世界最重要的东西的错觉,而严胜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翻过这座山,他们就即将进入曾经继国家定居的村落了。那个村子因为不通水不通电的缘故,大部分居民都选择了离开这里搬入城市定居,只有极少数不愿意离开的村民仍然维持着男耕女织的生活,所以当两人踏入村落时,荒废的村落几乎没有半点人气。明明是在白天,微风裹挟着树叶刮过寂静的房屋,萧索的街道上没有任何声响。

路的尽头就是曾经的继国家,门上的锁钥高高悬挂着,门角结满了蜘蛛网,看起来破败不堪。只有的宽大的门面和门两边的石像昭示着这过去曾是一个怎样光辉的家族。

那钥匙早就丢到不知道哪里去了,继国缘一上前研究了一下那把锁,发现锁早就被风雨侵蚀得不成样子了,即使有钥匙也打不开。缘一放下包,示意严胜往后站一站,而自己飞起一脚踹在那堪堪支撑着的木门上面——

木门轰然洞开,大片大片的灰尘在阳光下飞舞起来。缘一又拎起包来,严胜跟在他后面,两人一起迈进了这栋可能上百年未有人踏足过的宅子里面去了。

 

 

 

古宅阴凉,可能是许久未有人居住过的缘故,没有什么生气,显得分外阴冷。

院子里的池塘早已干涸,枯萎的荷花荷叶萎顿在池底。院子里杂草丛生,缘一深一脚浅一脚地想要走近院子中央的房屋,却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于是他弯腰下去将那东西摸起来,看清是什么后心念微动,扭头想要叫严胜,却发现那人正盯着院子里一棵树不知在看什么,眼神似乎又怀念又憎恶。

缘一敛了心神,将拾得那物揣进口袋,然后方才出声呼叫,严胜听他声音,转头看向他,眼神却未来得及收回来,缘一被那饱含情绪的眼神一盯,竟然也觉得心口发烫。他稳定心绪,问严胜是否想起了什么。

严胜不答,自从来到这里,脑海中似乎浮现出了久久未曾想起的记忆,但也是转瞬既逝,未等他辨清便又消失不见。他好像记得有谁曾站在那棵郁郁葱葱的大树下发表过令他恶心至极又难以忘怀的宣言,面前缘一关切的目光也令他感到发自内心的熟悉,有谁也曾经这样地看过他,赤色的袍角与赤色的眼睛,这让他恍惚。

他不知要怎么对缘一讲述,于是避开了回答这个问题。两人分开行动,将大宅子搜索了一遍,却是收效甚微。

天色渐渐晚了,劳作的人开始返家。有人路过继国家的宅子好奇地向里面张望,毕竟也是太久没有人来过的宅子了,突然这样的门户洞开也难免令人奇怪。不过那家继国家早在搬走的时候就把值钱东西全部带走了,作为当地有名的大户人家,后来也被不少心存侥幸的盗贼摸进去看是否还有什么遗留的值钱物件,总而言之,现在屋子里应该是什么东西也没有了,只剩下这么一个空壳。

他们看到一个与乡村格格不入的年轻人轻轻拍打着身上的灰,没什么情绪波动的赤色眼睛转了过来看向他们,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额头上的那片好像燃烧起来的赤色斑纹——直到人群中有人尖叫起来:“继国家的双生子!”

人们纷纷扭头看向那名发出尖叫的女性,因为在他们看来,屋子里分明只有一个人。那名少年留着现代不太常见的长发,眼睛却格外地亮,没什么表情的脸此刻勾起来一个笑,在无人居住的宅子的映衬下看起来反而有些令人恐惧,他说:“劳驾?”

“请问您说的双生子,是什么意思呢?”

 

缘一跟在那名女性的后面,女人此刻平复了心情,但看起来仍旧有些恐惧。她战战兢兢地自我介绍道自己名叫奈香,至于双生子的故事是从她外婆那里听来的,更详细的恐怕还是要请教她的外婆。

虽然一开始受到了惊吓,奈香仍然忍不住用余光瞥看身边的少年。他们家是世代相传的巫祝家族,到了她这一代,虽然不及先辈天赋,但是她仍旧有一点点灵视的能力。加之现在天色将晚,第一眼看到屋子里两名带着斑纹的男性的时候,她以为又是那种趁着封魔之时现身的精怪。

可她现在身边这名男性明显是货真价实的活人,她不禁稍稍觉得有些丢脸。缘一在听说她可以帮忙带路时露出了一个能够称得上感激的笑容。但是奈香还是会被他额际缠绕着的火焰状疤痕吸引,让她回忆起外婆曾给她讲过的关于继国家双生子的不详诅咒,就是这样的痕迹。

严胜并不在意向女子躲躲闪闪向他望来的恐惧眼神,刚才双生子这个词语打开了他的思路。族谱上只有一人限制他和缘一的思维,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那个时代竟然是有一人被从族谱上抹去了痕迹。

这样一切也就说得通了,即使转世,也不该有这样大的差别。他看向缘一风中摇坠的花牌耳坠,阳光为他镀了一层暖金色的边,缘一回过头来,叫他:“哥哥。”

很久很久之前,也有人这样叫过他。

 

昏暗的房间里,鹤发鸡皮的老人瞪着面前两名面容相似的年轻人,她的目光从一个转到另一个,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她喃喃道,没有想到,那个传说居然是真的。

继国家四百年前曾诞下过一对双胞胎,但由于弟弟额头妖异的痕迹,以及双胞胎的出生是不详的预兆,有预言称双生子会给家族带来不幸,所以弟弟的存在被从族谱上抹去了。继国家对外隐瞒了双生子的事实,等到岁数就把小的那个孩子送去寺院,以期能躲过灾祸。

但实际并没有,命运无法逃避,那个小一点的孩子在去往寺院的路上就失踪了,此后再也没人见过他;而他的哥哥,继国家的年轻家主,在某一天突然疯了,非说他的弟弟还活着,抛下了整个家族去追随他弟弟了。

后来有人见过他,他的脸上竟然生出了和他弟弟一样的痕迹来,继国家从此人心惶惶,想必是他那早夭的弟弟的鬼魂作祟,他这哥哥受了蛊惑了。

虽然继国家仍旧家大业大,但是从那时开始就开始呈现颓势,走下坡路了。

那些预言,竟然分毫不差地全部实现了。

继国严胜沉默地听着,显然,他就是故事里的哥哥了,只是有一点仍然不明白:“既然是继国家避不外传的秘辛,你又是怎么得知的?”

老人满是皱纹的脸上勾勒出了一个难以形容的笑容来:“正是我的先辈被请去做了这次预言。”

她伸出老而发皱的手,眼睛里的光却格外的发亮,整个人裹在被子中,她的语气难以自制,带着狂热地兴奋感:“我们族的卜术从未失手过,没想到在我活着的时候,居然还能有幸再见到传说中的人物。”

她的眼睛在两人身上扫来扫去,她说:“双生子所蕴含的诅咒,从来没有失灵过。”

 

 

缘一从故事中间就不再讲话了,他伸出手,握住继国严胜的手腕,把他拖出屋子去。此刻正是黄昏之时,他们能够触碰到彼此了,缘一周身此刻带着阴沉沉的暗压,他赤色玻璃珠般的眼睛里也没有了情绪,不对,可能有一点点难过。

他握在手里的继国严胜的手腕正在变得透明。

缘一感到难过,感到不解,你的愿望是什么呢,难道这就实现了吗,这就要走了吗?

你又要我回到七岁前的世界去吗。

严胜看向面前低着头,捏着他的手腕,死死的低着头的缘一。在刚才那番讲述中,他已经把七七八八的事情都想起来了,虽然那番传说与他们的经历相差很大,但也唤醒了他过去的记忆,也包括他的愿望。

他的愿望已经实现了。

“缘一”他叫他,“我并不想做你的兄长,你也不应该追在我的身后。”

“你应该像那太阳,是所有人追逐的目标。”

“你的光辉会在某一天照耀到所有人”

他看见了缘一的眼泪,缘一的眼泪好像有温度,不管多少次都能够灼痛他。

“不要哭,不要为了我这样的人就轻易流泪。”

天色即将黯淡,黄昏之时就要过去了,缘一抬起头来,眼泪顺着脸颊就落下去了,他捧住严胜的脸,对着那朝思暮想的人吻了下去。

下一瞬间,他的臂弯里好像就什么也不剩了。

脚下的草丛里落下了一截拴着红绳的竹笛,他从自己兜里取出在宅子里捡到的另一段,两段笛子严丝合缝地拼合在了一起,好像它从来就没有被分开过那样。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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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的愿望是再见弟弟一面,他想起来这个愿望而且愿望也实现了所以就往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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